而且……

　　琴相濡清楚的記得，當日那兩個棺木之中，存放著康武帝和魚戰鰲的屍體。

　　而魚戰鰲的屍體雖然化為皿水，可皿水中散發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化屍水氣味兒。

　　旁人無法識得此味，是因為無論是上官曦，還是葉天樞，亦或是魚飛檐，與扶衣道長學習的，都是武功。

　　隻有他，與扶衣道長學習的是醫術。

　　他豈會聞不出自己師父做的毒藥？

　　心上人嫁做他人婦，至親的娘親也已經亡故，待他最好的師父，也就此離去。

　　琴相濡覺得這人世間，實在沒什麼可留戀的了。

　　他不是想不開，而是放得下。

　　「怎麼會沒有值得留戀的呢？你舊的朋友功成名就，不需要你了。可你新的朋友還在水深火熱之中，非常非常需要你啊！」小滿的話拉回了琴相濡神遊的意識。

　　琴相濡看著她曬的有些泛黑的小臉，有些好笑道：「你是說，你是我的朋友？」

　　「是啊是啊！我是，老王是，趙先生也是啊！琴大夫，從桃源村到姑蘇城，一路上都有數不盡的花。你不能因為看到桃源村的花開的好。就覺得後面沒有更好看的花了，不是嗎？」小滿希冀的看著琴相濡，迫切的希望得到他的認同。

　　琴相濡定定的看著小滿，忽然覺得這個鄉村丫頭說的話，竟是頗有哲理。

　　人生這麼長，世界這麼大，或許……他真的應該，再看看別的風景？

　　小滿沒有等到琴相濡的答案，便自顧自的說道：「我就從來沒想過要尋死。我爹把我撿回來的時候，說我都快餓死了，但是還一直嘬手指。在襁褓裡，就是非要活下去的孩子。」

　　琴相濡略感意外：「你不是夏村長親生的？你們父女感情看起來很好！」

　　「當然好啦！」提起自己爹爹，小滿眼睛裡全是孺慕之思。

　　「我爹年輕的時候，有一個十分恩愛的結髮妻子。那一年官府來徵收糧稅，一下子從三成調成五成。我爹跟官府爭論了幾句，就被官府的人給打了。連帶著他懷孕的妻子，一起被下了大牢。後來他的妻子因此動了胎氣，在大牢裡早產，結果一屍兩命。」提起這件事，小滿的語氣都變得悲傷起來。

　　琴相濡下意識推算了一下日子，小滿口中第一次增長糧稅的時候，應該是魚戰鰲管理姑蘇城的時候。

　　從三成漲到五成，應該就是魚戰鰲中飽私囊，用來養兵了。

　　小滿繼續道：「我爹因此而愧疚，所以離開大牢之後，便去尋了短見。說來巧了，他跟你一樣，都選擇跳河，也都遇到了我。不同是，他遇到我的時候，我在一個大木盆裡，木盆在水裡飄著，而我不知餓了多少日子了，已經皮包骨頭了。我爹心軟，便帶著我一同遊到岸邊。這才有了我一條生路。」

　　說到這，小滿回頭看向房間，淺笑道：「我爹總是說，不是他救了我，是我救了他。你說這父女之間，這麼客套幹啥。什麼救不救的。這就是緣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