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災必須是人為，必須有個案犯。

　　普通的案犯，貌似份量不夠，不足以承擔一切後果。也不足以彰顯錦衣衛的功勞，洗刷雷劈的非議。

　　那就炮制一個強大無比的案犯，進而将雷劈一事也算在案犯頭上，從而為錦衣衛功勞簿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　　還有誰能比教匪更具有份量？

　　還有誰能比教匪更有能耐？

　　在京城百姓的心目中，教匪堪稱無所不能，哪哪都有他們的人，上天入地，就沒有他們辦不成的事情。

　　所以，當錦衣衛出動，大肆抓捕教匪的時候，百姓竟無一人懷疑。都有一種心态：教匪放的火？那就難怪了。

　　非常理所當然的就接受了錦衣衛的行動，并且積極配合，趁機狀告某些看不慣的人。要是對方被抓進去關起來，最好不過。

　　人的私心，無時無刻不在體現着。

　　陳觀樓挺關心孫道甯的情況，他跑到刑部，詢問老孫，“錦衣衛在外面大肆抓捕教匪，這就是你們商量出來的解決辦法？遇事不決，教匪背鍋？”

　　“什麼教匪背鍋，休要胡說八道。”孫道甯氣急敗壞，又是風評被害的一天。陳觀樓這張嘴能不能把個門，不要有什麼說什麼。

　　“不是教匪背鍋，那是什麼？你别告訴我，真查到線索，劍指教匪？”

　　孫道甯喝了一口茶，“诶，真叫你說準了，錦衣衛那邊确實查到了有用的線索。那兩具無名屍體，已經可以确定是教匪。所以，這樁案子，妥妥的就是教匪縱火所緻。這一切已經禀報陛下，陛下震怒，要求嚴厲打擊教匪。不僅是京城，而是全天下，各地衙門都要嚴肅對待。”

　　辦案都這麼草率的嗎？

　　怪隻怪張道合那幫人以往過于嚣張，火燒皇宮都幹的出來，祭台爆炸案也跟他們脫不了關系。

　　“老孫，我們掏心窩子，你相信這案子是教匪幹的？”

　　“我憑什麼不相信？”孫道甯反問一句，“你認為不是教匪做的，那請你告訴我，是誰做的？你要是能找出第二個嫌疑人，本官頂着錦衣衛那邊的壓力，也給你辦了。”

　　挺嚣張的啊！

　　生存危機解除，瞧瞧，老孫立馬就嘚瑟起來。

　　陳觀樓頗為懷念，當初在畫舫，那個柔柔弱弱要死要活的老孫。盡管那天晚上，敲了他一頓。

　　“現在不怕陛下弄你啦？”他似笑非笑調侃道。

　　老孫呵呵一笑，翻了個白眼，“不瞞你說，本官已經知道陛下要拿誰祭天背鍋。”

　　“不是教匪嗎？”

　　老孫搖搖頭，壓低了嗓門，還下意識四處看了看。

　　“你上回說八字妨礙，陛下可能會找個身份尊貴的人背鍋。回來後，本官左思右想。近些日子，仔細觀察，陛下的目标顯然不在朝堂，不出意外，應該是在宗室！”

　　“你确定？”

　　“雖不敢百分百确定，卻也有七八成的把握。”說罷，老孫指了指天上，“天，依舊幹旱着。根據戶部那邊的數據，以及刑部從地方衙門得到的消息，今年的幹旱極為嚴重，波及範圍幾乎覆蓋了整個北方。西北打仗，糧草都要從南方調運。十成糧運到西北，得去掉至少六成糧。加上各級官府沾沾手，落到軍營的糧食，已經所剩不多。幹旱又影響了畜牧業。兵部那邊氣氛很是緊張。你家侯爺，呵呵……”

　　“我家侯爺又怎麼了？缺衣少食，也少不了他的那一份。”

　　“話是這麼說。可是缺衣少食，萬一士兵嘩變，他若是彈壓住，事後肯定還是要問責。若是彈壓不住，那後果……”

　　孫道甯有點幸災樂禍。

　　陳觀樓蹙眉，“你先别急着幸災樂禍，我就問你，有沒有嚴重到朝廷要破産，天下要易主的地步？”

　　“胡說八道！”

　　孫道甯急得一腳跳起來，急匆匆去開門張望又去關門。

　　他指着陳觀樓，氣急敗壞，“有你這麼口無遮攔的嗎？”

　　“都跟你說了，沒人偷聽。有我在，不會有第三人聽見我們之間的談話，你總不信。你好歹相信一下我的實力吧。”

　　“那也不是你信口開河的理由。”

　　孫道甯怒氣沖沖，“你身為朝廷一員，豈能盼着朝廷破産，江山易主。對你有啥好處？”

　　“沒啥好處。不管誰當皇帝，我都是天牢獄丞。哪朝哪代，都離不開天牢。新朝肯定要殺人，到時候人滿為患，我工作量還增加了。至于你，你可以繼續當新朝的刑部尚書，隻要你膝蓋夠軟，足夠識趣。”

　　孫道甯被氣笑了。

　　頻頻搖頭。

　　“世人都說你離經叛道，偶爾我還替你找補幾句，你還是有很多正經的想法。萬萬沒想到，是我低估了你。你竟然公開……你竟然……本官不得不懷疑侯府的立場。”

　　“诶，你可别亂來。我是我，侯府是侯府。你要搞牽連，好歹問過我。你也不想皿流成河吧。”

　　孫道甯再次被氣笑，竟然被威脅了。

　　也好！

　　好歹這小子還有在乎的人。要是這小子身無牽挂，世間再無在乎的人，他都不敢跟對方待在一個屋子裡。就怕對方一怒之下，果真皿流成河。

　　“你别貧！本官隻想提醒你，最近安分點。因為幹旱，陛下脾氣很大，甚至陰晴不定。說不準某天，就有大人物落難，關押進天牢。你好生當差，少不了你的好處。”

　　“老孫，你這人真是的，你想感謝我，直接真金白銀就好。你也知道我最喜歡黃白之物。”陳觀樓笑呵呵的，伸手要錢。

　　他也伸得出手，沒有絲毫尴尬。

　　老孫盯着他的手，氣得半死，一巴掌拍開，“要錢沒有！少看點錦衣衛的笑話。過些日子，都察院要清查京城各座大牢，到時候你好生應對，莫要跟那幫噴子起沖突。他們說話難聽，你也别放在心上。平平安安度過這一劫，比什麼都重要。”

　　陳觀樓聞言，頓時哈哈一樂，果然被他猜中了，“就因為诏獄被雷劈，都察院就要清查所有大牢？”

　　“不然呢？光是清查诏獄，錦衣衛不要臉面的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