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觀樓敲敲牢門栅欄，提醒牢房裡面的肖長生不要裝死。

　　“想出去嗎？”

　　他開門見山，直接詢問。

　　肖長生有點懵，從床闆上坐起來，揉了揉眉心。

　　“怎麼出去？陳獄丞有辦法？”

　　“想辦法給你貴妃姐姐傳信，如何？”

　　肖長生張嘴結舌。

　　這個辦法他早就想過，然而，自從他入獄後，肖府的人根本沒有門路往宮裡遞送消息。以前有勾連的太監，為了撇清關系，這段時間既不出宮，也不幫忙傳遞消息。

　　就連貴妃娘娘的身邊的太監宮女，可能是為了避嫌，已經很長時間不出宮。太監不出宮，很多消息就傳送不了！

　　他舔了舔嘴唇，“陳獄丞有辦法，聯絡宮裡？”

　　“不是我有辦法。我要有那本事，何須守在天牢賺這點辛苦錢。你也别管我找誰幫忙，就問你要不要出去，要不要給你貴妃姐姐傳信？”

　　“要要要！”

　　肖長生做夢都想。

　　這段時間的遭遇，讓他身心疲憊，惶恐不安。第一次具象化的感受到失去皇帝寵信，是何等的凄慘。這還是有貴妃姐姐做背書的前提下。

　　若是某天，貴妃姐姐失勢，他都不敢想想，肖家會落到什麼地步。

　　人上了天，就不肯落下。

　　他也不例外。

　　“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，也沒有免費的幫忙。這麼大一件事，你打算出多少錢？”

　　是的，陳觀樓找肖長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要錢。

　　他在王海公公身上投入的每一文錢，都要加倍的賺回來。

　　做好人好事，免費替人奔走，這種事情隻會發生在話本小說裡。現實裡面是沒有的。沒有足夠的好處，鬼才樂意替人跑腿辦事。

　　肖長生愣了愣，“要錢嗎？”

　　“肖大人你可真會說笑。别人找你辦事，莫非不用給錢？我怎麼不知道肖大人如此高風亮節，這麼喜歡助人為樂。”

　　肖長生有點尴尬。

　　“可是，之前你已經……”

　　“之前是之前，現在是現在。這是兩回事。”陳觀樓氣壞了，一筆錢一筆買賣，他以為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。

　　萬萬沒想到，肖長生竟然想用一筆錢買斷。

　　簡直欺人太甚！

　　姓肖的吃别人的好處，吃得太多，已經忘記了該如何求人，求人該擺出什麼态度，給出什麼樣的價錢。

　　“肖大人，你莫要當天牢是菜市場，買一回菜還給你搭個添頭。你是在搞笑嗎？”

　　肖長生皺眉，抓了抓頭發，“那你說要多少錢？”

　　“我也不多要你的，這個數，我幫你傳信。如何？”陳觀樓比劃了一根手指頭。

　　肖長生指着他的臉，“你你你，一萬兩？你怎麼不去搶。”

　　陳觀樓嗤笑一聲，“原本我可以搶，但我這人有節操，還有點良心，所以決定有商有量，争取彼此都滿意。你非要逼我搶的話，也不是不行。想好了嗎？是要我搶，還是你主動一點？”

　　肖長生氣急敗壞，抓着牢門栅欄，怒罵：“陳獄丞，你莫要太過分。自從本官住進來之後，天牢一直想方設法巧立名目，從本官身上搞錢。如今，你又獅子大開口，一開口就是一萬兩，你當本官是有金山銀山嗎？”

　　陳觀樓眉眼微微上挑，略顯不滿。

　　他慢條斯理地說道：“肖大人說笑了。首先，巧立名目是不存在的。其次，你的确花了錢，但是你也享受到了。

　　就問你吃沒吃，喝沒喝？我就這麼告訴你，你吃的每一口，喝的每一口，都有賬單。無論誰來查賬，就算是戶部的經年老算盤來查賬，也查不出任何問題。

　　最後，别說什麼獅子大開口，這話忒難聽。我都說了，這是買賣，你要是嫌貴，可以不買，對不對？還有，你們肖家有沒有金山銀山，我并不清楚。我開的價，在我看來，是一個極其公道的價錢，絕不會超出你的财力。

　　反正我是無所謂，我乃獄丞，隻管負責看守犯人。你是犯人，是你着急出獄，着急跟宮裡頭聯絡。總而言之，買賣不成仁義在！我就這麼一個提議，一個價錢。你要是不願意，我就告辭！”

　　說罷，他轉身就離開，絕不多做停留。

　　“等等！”

　　還是肖長生沉不住氣，“陳獄丞你回來。既然是買賣，大家再商量商量。你意下如何？”

　　陳觀樓停下腳步，回頭看着對方，表情笑眯眯的，“這才對嘛！對價錢有異議，好商好量。别一張口就說搶錢，獅子大開口。多難聽啊！搞得我跟奸商似的。”

　　他重新走回牢門前，很有興緻跟對方讨價還價。

　　肖長生内心吐槽，姓陳的賊子分明就是活生生的奸商，世上沒有比對方更奸詐的奸商。逮着牢房的犯人薅羊毛，難怪這些年始終不肯離開天牢。敢情，天牢成了攬财的寶庫。

　　像他這般被敲詐，被迫給錢的犯人，不知凡幾。

　　真是欺人太甚！

　　這個情況，肯定不是今日才有的，肯定存在了很長時間。也就意味着刑部知情不報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！雙方狼狽為奸！

　　他咬牙切齒，很難壓抑内心的怒火。

　　深吸一口氣，方能正常說話。

　　“五千兩！”

　　“肖大人，你莫不是以為這錢是我要的吧。我都說了，我沒關系，我得另外找人。人找人，人托人，你就說五千兩夠嗎？”

　　“那你要多少？”

　　“一萬兩！”

　　肖長生緩緩搖頭，“太多了，最多六千兩。世人都以為我肖長生是陛下跟前的寵臣，家中定有金山銀山。

　　殊不知，陛下賞賜多是宮廷玉器，少有金銀。我縱然有熊心豹子膽，也不敢将禦賜之物變賣。

　　我比不上隔壁姓顧的有錢，顧家乃是百年世家，底蘊深厚，幾代人的積攢，自然不差錢。我就不行了，所有人都指望着我吃飯，難啊！”

　　陳觀樓仿佛聽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笑話。

　　堂堂寵臣，貴妃兄弟，在小小天牢獄丞面前叫窮！

　　這年頭，人們都這麼不要臉嗎？都如此厚顔無恥嗎？

　　前有孫道甯叫窮，後有肖長生叫窮，下回又該輪到誰？

　　豈有此理！

　　欺人太甚！

　　天牢獄丞也是人，不可欺之以位卑！